半夏小說

暮律其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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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律其一

亂軍叢中,一青年将軍策馬而出,來路煙塵飛揚,出槍勢如奔雷。敵軍陣形漸散,将軍回眸如鷹,牢牢盯住百步外寫着“侯”字的将旗。身側親兵勒馬道:“大将軍!”

青年将軍不答,調轉馬頭,直沖将旗而去。片刻後,只見人頭落地,敵軍驚呼道:“侯将軍!”

這一戰殺得痛快,不僅斬殺叛将侯昌,更是繳獲戰馬兵器無數,解了燕軍的燃眉之急。中軍帳內,十名主将左右分列,皆身着白袍銀甲,姿态雄偉,按劍而立。

片刻後,主将大步流星入內,一撩白澤袍,于正中帥案後坐定。諸将立刻拱手抱拳,齊聲道:“大将軍!”

難(nìng)訓微微點頭,擡手示意他們落座,道:“經此一役,元戎敗退,叛将侯昌授首,我已下令将其首級傳示三軍,今夜擺下慶功酒宴,論功行賞。明日起,加緊修複世化、鄒化、率遠等三處要寨,召回流亡百姓。若有元戎子民流離失所者,盡可來投。嚴令下去,庶民無罪,各級将士如無故刁難,嚴懲不貸。”

諸将起身道:“謹遵軍令!”

難訓将軍令下達完畢,這才緩和了神色,含笑道:“戰前曾托諸位為我尋些野味解饞,不知可有斬獲?”

氣氛略微放松,其中一将道:“大将軍的囑托,末将豈有不遵之理?現已繳獲敵軍五百只用作軍糧的野兔,正待大将軍發落!”

難訓饒有興致道:“燕渡有心了。”

五百只灰黃色的野兔密密麻麻被關在許多籠子裏,臭味濃郁。難訓卻也不嫌棄,随手打開一個籠子,揪住野兔耳朵拎出來,道:“你我打賭,看這只野兔是雄是雌,輸者親手料理一頓兔肉出來,散與衆軍分食,如何?”

文肅道:“大将軍先請。”

難訓打量野兔,道:“詩言‘雄兔腳撲朔,雌兔眼迷離’。依我看,這是只雄兔。”

文肅一眨眼,伸手向野兔後腿中央......

這賭約文肅敗了,難訓哈哈大笑,将野兔放回籠中,道:“那就辛苦燕渡了。”

餘光一瞥,籠中似有一抹深紅色閃過,難訓略停了腳步,道:“那紅的是何物?”

難訓話音剛落,那深紅色的物事仿佛聽懂了一般,悶頭就往野兔堆裏鑽。文肅伸手将它捉出,道:“狐貍。”

小狐貍被人捉着後脖子拎在半空,吓得縮成一團,把自己的大尾巴牢牢抱住,四只黑爪子交疊在一起,瞪着一雙驚恐的黑豆眼睛,絕望的眼淚撲簌簌掉。

文肅奇道:“向來只聽說狐貍易成精,卻不想竟是真的?”

這眼淚落得煞有介事,難訓不禁微勾唇角,道:“燕渡,将它放了吧。”

文肅彎腰把小狐貍擱在地上。小狐貍大概是吓傻了,還窩在原地抱着大尾巴不動,難訓故意欺負它,往它面前一跺腳,小狐貍頓時像個炸開的毛球,渾身繃直,騰空而起,四只爪子胡亂撲騰,連滾帶爬而去。

難訓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。他雖是身份尊貴的八王爺,卻親身統兵數年,于生死鬼神之事并不盡信,卻也常懷敬畏之心。如果那只狐貍真能成精,難訓只願它庇佑此間百姓。

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,天一擦黑,這只狐貍就鬼鬼祟祟溜了回來。

彼時營中正在籌辦慶功宴,野兔無人看守。狐貍夾着尾巴,在夜色的掩護下接近兔籠,用鼻子拱開上面的鎖扣。

等到巡邏的士兵發現時,籠中只剩下幾十只已經死去的野兔了。

這件事傳到難訓耳中,雖不知就裏,但難訓卻莫名地想到了那只被他放走的狐貍。他冷笑一聲,放下酒盞。

果然,這世上哪有什麽好狐貍!

*

“嗚嗚嗚,你可真是一只好狐貍!”

灰黃的腦袋拱在狐蠻蠻的胸口,兩個兔子耳朵搔得狐蠻蠻癢得很,他不停地躲,反而被拱得更用力了,狐蠻蠻被死死怼在牆上,胸口的白毛被哭濕了,淩亂地貼在身上,難受極了。

狐蠻蠻用大尾巴拍拍兔子的後背,拿出十足的耐心道:“好啦,不要哭啦,作為一只狐王,保護我們的食物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“嗯......什麽?”

狐蠻蠻自知失言,馬上換了副嘴臉,道:“哎呀沒什麽,你看你耳朵這麽大,聽力好像也一般嘛。來,餓了吧,這兒有上好的幹草。”

這兔子話多,邊吃邊繼續哭訴:“他們摸我的小揪揪!哪有這樣的啊,光天化日,他們太欺負兔子了!大家都是雄性......”

狐蠻蠻舒了口氣,在稻草堆上趴下,不再理會兔子的持續聒噪。

這是胡滿來到這只狐貍身體裏的第七天,他的适應能力居然出奇的好,不僅很快學會了用四條腿走路,還習慣了不穿衣服。也就是捕獵稍微困難些,幸好在他快被餓死的邊緣,穿書系統終于完成了系統更新,和胡滿搭上了線。

四天前——

“你好。”系統和他道歉,“臨時需要更新,我也沒有料到嘛。這樣,我給你補償一桶豆油,不知兄臺意下如何?”

胡滿嘆氣道:“不必了,豆油哥。”

系統:......

胡滿趴在燒雞上邊啃邊說:“不瞞你說,我也是個想象力極為豐富的的網文作者,沒吃過豬肉也見過不少豬跑了,不管什麽靈異事件我都可以泰然接受。目前我只有一個問題,我要怎樣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?”

停頓了幾秒,系統回答他:“很抱歉,我的數據庫裏搜不到相關答案。要不,你再問點別的?”

胡滿瞪大了眼睛:“你不能把你知道的直接告訴我嗎?還非要我問?”

“我這邊的話,是你輸入問題我才能找到答案的哦。”

胡滿深呼吸,道:“行,好。那我現在是在哪裏,哪個年代?”

“大邺德慶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六,你正在欽州的一處荒山裏,山下是鄒化鎮。”

嘶,怎麽有些耳熟?胡滿狐疑,試探着又問:“那我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狐貍嗎?”

“不是哦,你是狐王哦,可以化成人形的那種。但你現在還不能熟練地使用你的法力,這和你獻祭自己的修為,為大邺改國運有關。”

聽到這兒,胡滿的後背開始發麻了。

他艱難地咽下雞肉,抖一抖毛,道:“你別告訴我,我的名字是狐蠻蠻。”

“是的哦!”系統的聲音聽上去很歡快。

胡滿瞳孔地震。

不必再問後面的劇情了,他怎麽能不知道呢,後面的劇情都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!!

那本書已經完結快兩年了,結局胡滿還記得清清楚楚。狐蠻蠻和腹中孩子一屍兩命,大邺新君左手江山右手美人,連狐蠻蠻的屍體埋在哪裏他都不知道!

胡滿呆滞地和被他吃了一半的燒雞對視,心頭忽然湧起自己還不如這只燒雞的怆然之感。

當時編的具體年月胡滿記不清了,但他知道的是,整本書的時間進程只有兩年。所以不管他現在處于什麽階段,如果繼續按照原書活,壽命都不會超過兩年了。

話說回來......

胡滿眼睛又一亮,道:“如果狐蠻蠻死了,我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?”

系統傳來嘩啦啦的翻書聲,胡滿震驚:“什麽年代了,你的數據庫居然是紙質版?!”

系統羞澀道:“不好意思,我是穿書系統古代組3號(文藝版)。那個,你的問題找到答案了。很遺憾,你的原身現在是植物人狀态,如果你強行回去,最壞的結果是很快腦死亡,最好的結果是,你的靈魂被困在一具不能動的身體裏一生一世。你可以考慮一下。”

“......”胡滿叼起燒雞轉身就走,含糊道,“不用考慮了,我留下。”

他年幼時父母雙亡,在各個親戚家裏被踢來踢去,又沒有知心朋友。原來的世界裏并沒有牽挂他的人,他自問沒必要回去了。

既來之則安之,胡滿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計劃。

“那麽,我被送到這裏來又是為什麽呢?”

“是這樣,你的原身變成植物人後,魂魄四處游蕩,正巧遇上了我們。我們這個系統由天下衆多讀者的怨念催生,致力于改造所有BE虐文,給大家喜歡的角色一個幸福的結局。我們還有一個分部,是管短文加長的,畢竟還有些文讀者表示不夠看。”

胡滿隐約記得他這篇文最後完結的時候是二十多萬字,他不禁蹙眉沉思,道:“那我屬于......”

“你屬于前者啦,你的讀者都說如果重來一次,希望狐蠻蠻遠離渣攻,獨自美麗。所以如果你想活下去,最好的方法就是永遠不要和渣攻見面,這樣命運的齒輪就不會轉動了。但是,如果你想和他破鏡重圓,争取一個he,也不是不行。”

胡滿冷笑連連。

這系統真是嘴巴一張就是扯,那狗皇帝是什麽好玩意兒啊!狐蠻蠻已經被他寫死過一次了,難道還要再把他害死一次?

想到這裏,胡滿的心髒開始抽痛。不是為了他自己,而是為了狐蠻蠻。

他對筆下這個角色傾注了許多感情,寫到結局的時候胡滿也很難過,為此還在番外弄了個狐蠻蠻可能會複生的開放結局,就是想給狐蠻蠻和喜歡他的讀者留一絲希望。

現在看來,這個希望是真的實現了。

胡滿百感交集,含喜含悲。

可無論如何,他都不能再讓狐蠻蠻重蹈覆轍了。重活一世,他要離渣攻遠遠的,奪回屬于狐蠻蠻的一切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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