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魅術其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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魅術其二

狐白白現在住在九王府後花園假山的山洞裏。

難諄給他準備了房間,但他住不慣,于是難諄又耐心地布置了一個溫馨的山洞,裏頭打掃得幹幹淨淨,鋪上軟和厚實的被褥,還有狐白白親自挑選的狐貍造型擺件,以及一顆圓潤碩大的夜明珠。

每日睡前,難諄都會親自過來給狐白白梳毛掏耳朵,并詢問他明日的菜譜,還要清理幹淨狐白白的廁所。

其他人都以為狐白白只不過是九王最近新養的寵物,雖然有點溺愛,但狐白白的可愛倒也值得。只有屋檐底下的那只貓頭鷹知道,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。

他飛到洞口前停下,驚醒了睡夢中的狐白白。

“又是你。”狐白白翻身譏諷他,“失寵的滋味不好受吧,但你也別總來打擾我,有這閑工夫去抓幾只老鼠,你的主人說不定會回心轉意呢。”

“你不要太得意。”飛奴惡狠狠地盯着他,“總有一天,我會弄明白你冒充狐蠻蠻究竟有什麽目的!到時候你絕不會有好下場!”

狐白白慢慢爬起來,走到飛奴面前,偏偏腦袋,道:“那若是讓九王知道,你不僅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去青丘尋找狐蠻蠻,反而害他落水,你又會有怎樣的下場?”

飛奴踉跄了一下,險些從洞口摔下去。

“你,你怎麽......”

“我怎麽知道?”狐白白舔了舔尖銳的虎牙,道,“那自然是我看見的。既然你我有共同的敵人,我們又何必自相殘殺?狐蠻蠻沒那麽容易死,你不用白費心思了。倒不如從今往後你也把我當做狐蠻蠻,反正他能為九王做的,我也一樣能做,甚至能做得更好。”

飛奴被他這種十分具有說服力的話語說得愣了一下,反應過來後,眼神裏反而帶了幾分惱怒。

狐白白打量着他,道:“除非......你根本就不希望我能幫上九王?啧啧啧,看不出來啊,你這只走地雞心裏居然藏了這麽多謀算。我原本還以為你要殺狐蠻蠻是因為吃醋,是我淺薄了。”

飛奴身體微微發抖,強撐着勇氣,虛張聲勢地厲聲道:“你要怎樣?!”

狐白白與他身體相貼,輕輕用尾巴勾住飛奴,用警告的語氣道:“把你從狐蠻蠻身上撿走的八王府令牌拿給我,然後閉上你的鳥嘴,再不許提這件事。”

說罷,不等飛奴回應,狐白白直接用嘴一拱,把飛奴拱下了山洞。

他眼瞧着飛奴越飛越遠,直到完全消失在天空中。目光向下,又瞧見難諄站在假山底下向他招手。

狐白白立刻豎起尾巴,愉快地跳下假山,來到難諄面前。

難諄蹲下,把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放在狐白白面前,又給他圍上口水兜,道:“按照你的要求炒的,放了多多的火腿粒,沒放蔥花。你嘗嘗看,如何。”

狐白白埋頭吃飯,頭也不擡,看樣子非常滿意。

難諄席地而坐,耐心等着他吃完。沒一會兒,狐白白舔幹淨碗,擡起頭。難諄給他擦擦嘴,道:“雞湯正在晾着,涼一些再喝。”

狐白白點頭。

“吃飽啦,是不是有力氣商議正事了?”

狐白白再次點頭。

難諄大喜,将狐白白抱起來,回到書房擱在桌上。他打開一個大木箱,裏頭整整齊齊碼放着紙張,每個都是兩個巴掌大。難諄拿了一沓出來,放在狐白白面前。

狐白白與難諄的交流方式是寫字,但他不願意用嘴叼筆,于是難諄準備了許多紙,狐白白用爪子蘸墨寫,每一個字都要用一張紙,頗為奢靡。

狐白白邊寫,難諄就一張張地把他寫了字的紙拿走。

——解決了文肅,現在就要解決董琛。難訓把他留在斡都探聽消息,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。相反,如果能将董琛收為己用,給難訓傳遞假消息,何愁大事不成?

難諄眼睛一亮,立刻道:“你說魅術要知曉對方弱點,方可施行。那麽董琛的弱點是什麽?”

——自然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。二人婚事在即,若此時我使女方忽然悔婚,且另許他人,董琛該有多麽痛苦?

難諄将最後一張紙放好,看着上頭的墨跡慢慢幹涸。他把狐白白高高抛起,縱聲大笑。

*

狐蠻蠻再次從狗洞鑽進勘州城,又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刺史府。

那日景橋身邊的人都被滅口,他本人則被魚邦暗中關押在此,将他與他麾下将領隔絕開來,對外只稱景橋外出公幹,不日回轉。将領們縱有疑心,也并未找到任何線索。

“雖然我知道景橋就被關在這裏,但我進不去啊,門鎖着,外面還有看守。”狐蠻蠻藏在暗處,“給個主意?”

“不必浪費道具,你可以試着用用你的法術嘛。”系統道,“傳音入密,懂?”

狐蠻蠻摩拳擦掌,道:“教我。”

狐蠻蠻已經獲得了那本狐王的法力使用手冊,系統翻開,道:“首先,集中精神,在心中默念對方姓名,直到聽見回音。”

狐蠻蠻照做。很快,景橋有些驚慌的聲音傳到狐蠻蠻耳邊。

“什麽聲音?!”

黑夜裏獨自一人被關押着,冥冥之中突然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,這種驚悚堪比鬧鬼。景橋吓得不輕,狐蠻蠻連忙解釋道:“将軍莫急,且聽我慢慢道來。我乃此方土地,知爾一心救民,特來相助。片刻後,将軍只聽外頭火起,門口守衛空虛,将軍自會得救。逃脫後速速率衆開城,不得遷延,切記切記。”

景橋驚愕之餘連連點頭,道:“記下了,記下了。多謝土地公相救,景橋感恩不盡。”

狐蠻蠻第一次嘗試使用這種法術,還用得爐火純青,他非常驕傲,心想回去後一定要和難訓炫耀。不過此時他并未耽誤工夫,馬上跑去柴草堆放了火,把着火的木柴叼着四處亂扔。很快,刺史府中混亂起來,趁着守衛前去救火的工夫,他用盡渾身力氣把斧頭從窗戶拖進去,放在景橋面前。

景橋立刻拿過斧頭,砍斷腳上鎖鏈,沖着狐蠻蠻一拜,而後飛奔離去。

狐蠻蠻累得直喘,他稍作休息,迅速去給難訓報信。

魚邦這幾日還在修壕溝,他催促得越發急,還限了三日完工。軍士們苦不堪言,加之聞聽城中百姓的遭遇,他們對魚邦積怨已深。景橋逃出後,狼狽不堪地将自己被關押之事公之于衆,更是把魚邦渲染成了一個恐怖的妖魔,軍民們再也無法忍受。

景橋率領幾名和他親近的将軍,舉火倡衆,慷慨陳詞道:“諸君靜聽我言!大軍壓境,此戰若開,必是一場血戰,我軍勝算渺茫!強行抵抗,只會讓百姓遭受更多苦難!城破之時,必是血流成河!偏偏防禦使魚邦頑固不化,意欲使我勘州所有軍民與城共存亡,只為成全他的忠心!且我素聞邺軍元帥多年用兵,對待降卒寬恩仁厚,從不屠城!我不忍百姓遭受戰火之苦,故而情願背負萬世唾罵之名,開城獻降!願從我者,舉火為號!”

衆人響應。

魚邦得知消息,此時匆匆趕來,對景橋怒目圓睜,指着他大罵道:“景橋!你這叛徒!竟敢私通外賊,降敵叛國!”

景橋拔劍相向,道:“魚邦,如今局勢,投降才是上策!你如此冥頑不靈,只會讓更多人喪命!”

魚邦亦拔出佩劍,道:“今日我便殺了你這叛徒,以正軍法!”

氣氛一時劍拔弩張,便聽有士卒高聲喊道:“不好了——!邺軍打來了——!”

雖未真的開始攻城,但已是戰鼓震天,喊殺聲四起,大軍如潮水般湧向城下。魚邦見狀,暫時顧不上景橋,立刻組織士兵進行抵抗。

“此時不降,更待何時——!”

景橋吶喊着沖向城門。

一片混亂中,魚邦張弓搭箭,瞄準景橋後心,景橋應聲栽倒。

景橋雖死,但此時鐵了心要投降的人數不勝數,他們向城門蜂擁而去,勘州門戶洞開。邺軍攻勢兇猛,勘州軍漸漸難以抵擋。

魚邦親率麾下将士沖向敵軍。他身先士卒,奮勇殺敵,雖身負重傷,卻毫不退縮。然而終究寡不敵衆,他身邊的将士一個個倒下,餘者四散而逃。最後,只剩魚邦一人被團團包圍。

魚邦仰天長嘯,道:“我魚邦寧死不降!”

言罷,他沖向面前的敵軍,數條長矛一齊捅進他的胸膛,血染紅纓。

次日天明時分,難訓率軍入城,都監郭新跪在道路當中,奉上勘州刺史印。

狐蠻蠻跟在難訓身邊。他穩穩騎在馬上,觸目所及之處,屍體橫七豎八地交錯着,傷兵們在屍堆中痛苦地呻吟,鮮血肆意流淌在土地上,斷戟殘戈散落其間,有的還深深插在陣亡者的身體裏,在朝陽下閃爍着冰冷的寒光。

空氣中刺鼻的血腥氣息混合着死亡的腐朽味道,狐蠻蠻不由得捂了口鼻。耳旁仿佛還能聽見那些絕望的呼喊聲,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。

這是戰争的餘燼,一切都無力地癱在地上。

“魚邦和景橋何在?”難訓問郭新。

郭新道:“回元帥的話,他們都死了。”

難訓沉默了一會兒,道:“你們投降得太晚。”

“......是。”郭新更深地低頭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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